奢侈品品牌大排长龙，一幅数十万的“国奢”要不要复制这样的路线？

机械是受

最近，上海各大奢侈品品牌门店大排长龙的消息引发热议，一个包动辄数万元仍需排队抢购、额外加价 " 配货 "，在一些人看来这已不是 " 奢侈品 "，而是体面生活的 " 象征 " 和 " 刚需 "。
与此同时，一场 " 奢侈 " 的展览在外滩 8 号亨嘉会企投家俱乐部开幕。" 顾首江南—— 2020 露香园顾绣艺术精品展 " 上，多幅顾绣作品栩栩如生的形态与丝线光彩，引来参观者的赞叹，但动辄十几万、几十万元的价格也让不少人 " 敬而远之 "。


外滩 8 号亨嘉会企投家俱乐部举办的 " 顾首江南—— 2020 露香园顾绣艺术精品展 "
" 这是真正的奢侈品。" 在业内人士看来，这些富含审美价值、大量耗费手工艺的艺术品，比那些开价数万元的名牌手袋、服装更符合 " 奢侈品 " 的定义。
但也有参观者认为，不妨借鉴国外奢侈品品牌的方式，以商业路线扩大知名度、普及工艺知识并获得盈利，再反哺传统手工艺：" 这样传统手工艺可以走得更宽、更远。"
什么是奢侈品？
一幅褚遂良摹王羲之版的《兰亭集序》，灯光下竟泛起光彩，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字竟然不是写的，而是丝线刺绣而成。不仅是字体，就连原本字帖上涂改的痕迹、历代藏家的印章，全部用丝线一一绣出，甚至连原书隐约的墨渍浸染也一一还原。


这幅顾绣作品不就字是刺绣而成，就连涂改、印章乃至墨渍都是刺绣的
走进由嘉源海文化、露香园顾绣研究院、嘉定新城（马陆镇）文化体育服务中心主办的这场顾绣艺术精品展，这样的细节让不少参观者叹为观止。
顾绣是上海市本土民间传统刺绣艺术，是国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明朝嘉靖年间，松江府有个进士顾名世，晚年在上海九亩地建了一座 " 露香园 "，顾氏后裔精于刺绣，有独到之处，" 顾绣 " 由此得名——这也是全国 28 种刺绣中唯一以姓氏命名的绣法。明代书画家董其昌曾评价其 " 精工夺巧，同侪不能望其项背 "。


写意画也被制成顾绣作品，看照片谁能分辨画还是绣？
顾刺的绣品被誉为 " 画绣 "，因为如画一般精美。在这次展览上，多幅绣品与绘画原作一起展示。过去，刺绣入画一般以工笔画为主，因工笔画笔法细腻，与刺绣相似。但此次展览上不少绣品的原作却是写意画。画上水墨浓淡虚实转化的意境，依然被一针一线地 " 复原 " 到绣品上。
这样的作品自然价格不菲。此次展览上，一般的绘画刺绣作品已是十万元起跳；一幅可以媲美当今流行的 " 超写实油画 " 的肖像绣品，标价达到 55 万元。


这幅肖像刺绣开价 55 万元，非常精细
顾绣一直价格不菲。明末地方志曾经记载顾绣的价格：" 尺幅之素，精者值银几两，全幅高大者，不啻数金。" 一些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一幅 55 万元的价格对顾绣而言绝对不算高，破百万的价格也并不少。
" 什么是奢侈品？不是看价格，而是看凝聚其中的工艺、心血和时间，由此而带来的独特性与稀缺性。" 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市场上大行其道的各类奢侈品品牌的产品，大多已称不上奢侈品，但顾绣这样的 " 国奢 "，依然保持着手工艺的骄傲。
拥抱大众还是保持小众？
此次展览介绍了顾绣的艺术价值，也强调了顾绣的工艺 " 几近失传 "，" 绣娘稀缺难寻 "。顾绣国家级传承人戴明教老师数代传人也不过数十人，而且普遍年龄偏大——这也是不少传统手工艺面临的共同问题。
在不少人看来，" 商业化 " 是解决困境的出路之一。那些为人熟知的奢侈品品牌，一年至少推出两季产品，有些知名品牌一年要推出六季产品，以维持消费者不断买单和更新的热情。


香奈儿 2018 年春夏成衣秀。除了一年两季成衣外，该品牌还有一年两季高级定制时装、各一季早春度假系列和巴黎手工坊系列，一年至少推出 6 季产品
但顾绣是出了名的 " 慢工出细活 " ——完成一幅作品的时间以年计算，" 半天时间，只能绣完飞鸟身上的一根羽毛。" 它的产量和价格，决定了这些作品只能出现在极少数收藏家手中或者艺术收藏机构里，例如上海画绣传承人叶伟娜，曾为企业家宗庆后的父母做绣像。


顾绣都是 " 慢工出细活 "
相比社会对于这些传统手工艺 " 失传 " 的担忧，一些传承人、从业者本身并不着急。
稀缺性带来的高昂价格，让这些手艺有了 " 活下去 " 的可能。叶伟娜的作品曾在东京参展并获金奖，展览专家委员会成员特地赶到上海，辗转联系到她，希望她到日本继续创作，并且深度合作展览、学术交流以及商业开发。国内找上门来洽谈合作的企业也不少。
这些业内人士也坦言：" 急也没用 "。
" 传承手艺，首先一点就是要静得下心。老想着怎么出名怎么赚钱，怎么静得下心？" 有传承人坦言，自己很难挑到中意的徒弟：" 前期需要的付出太大了，有些传承人得自己卖房养工艺，不热爱、仅仅当谋生工具怎么做得到？" 还有传承人以刺绣为例：" 经年累月坐在台前做刺绣，爱热闹爱出风头的人真的做不到。与其收一大堆人做名义上的徒弟，不如找一个真能传承的人，好好地把手艺传下去。"


观众近距离观看香奈儿高级定制时装精致的刺绣
但对于不少热爱手工艺的普通市民，未免感到可惜：" 很多非遗、手工艺，是国家、民族、地区的共同文化记忆，这种记忆是通过使用来感受的。如果只是成为富豪的个人收藏，或是走进艺术馆的玻璃橱窗，不能让更多的人深入了解、亲手触碰，还是很遗憾。"
据悉，此次展览主办方之一的露香园顾绣研究院院长黄翼飞先生，作为顾绣第六代传人，正在准备相关题材的电视剧拍摄，希望以这样的方式为非遗文化宣传，扩大顾绣的影响力。
商业反哺工艺能成为选择吗？
与 " 顾首江南—— 2020 露香园顾绣艺术精品展 " 同时，奢侈品品牌迪奥（Dior）在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举行 Christian Dior: Designer of Dreams"（克里斯汀 · 迪奥：梦幻设计师）展览，带来数以百计该品牌的高级定制时装。


上海 " 克里斯汀 · 迪奥：梦幻设计师 " 展览
尽管路易 · 威登（Louis Vuitton）出了不少爆款，但品牌最早以硬壳旅行箱起步；爱马仕（Hermes）的爆款 Kelly 包、Birkin 包一包难求，但品牌的皮具技艺其实来自马术产品；香奈儿（Chanel）的产品从粗花呢套装到香水，但从未中断推出高级定制时装——这些大众眼中的奢侈品品牌，尽管时移世易，原先花费大量功力打造的传统产品需求量已经极低，但作为奠定品牌 " 奢侈 " 基因的手工艺，依然在持续。
在迪奥（Dior）的展览上，这些拥有专属名称 " 高级定制时装 "（Haute Couture）的衣服，传承的是百年前 " 一人一件 "" 量身定制 " 的模式，价格动辄以百万元起，但如今全球总顾客人数不足 2000 人，仍然推出 " 高级定制时装 " 的品牌几乎都在赔钱办秀。


刚刚结束自己同名品牌的让 - 保罗 - 高缇耶的高级定制时装作品。在法国，使用 " 高级定制 "（Haute Couture）这一专属用语需要法国高级时装工会许可，并非所有品牌都能以 " 高级定制 " 名义办秀。
但这些品牌不仅仍然延续这一传统，还通过各种手段让顾客感受手工艺的魅力。延续并让消费者感受传统手工艺的魅力，在一些品牌负责人看来是奢侈品品牌的 " 责任所在 "，也是品牌 " 奢侈 " 的基础。香奈儿（Chanel）不仅持续推出高级定制时装，还收购了多家刺绣、羽毛手工艺坊，使这些手工艺坊得以持续，并推出价格介于成衣和定制服之间的 " 手工坊 " 系列。


香奈儿手工坊系列作品上，有着繁复的手工
以销售成衣、包袋、化妆品的收益，来反哺品牌创始之初的传统手工艺，并从 " 从业者 " 中发现和培养真正有意愿和能力的 " 继承者 "，是否可以成为 " 国奢 " 借鉴的道路？
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这样的道路虽然值得借鉴，但本身也并不轻松：" 海外奢侈品品牌都是历经多年奋斗才建立起来的，中国品牌要达到这样的高度，还有一定的距离。而且国人对于传统手工艺的价值认知，也需要不断提升。" 但他们也相信，随着综合国力的增强和消费者对本土手工艺价值的重视认可，" 这一天应该能到来。"
栏目主编：施晨露 本文作者：简工博 文字编辑：简工博 题图来源：嘉源海文化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