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小笼包还需要粮票的年代，我们参与酝酿陆家嘴的崛起

悠嘎嘎

来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开发公司之前，我担任黄浦区副区长。那时候浦东有一部分土地属于黄浦区，所以对地理意义上的浦东，我既陌生也熟悉。1990 年 8 月，我正式到陆家嘴开发公司工作，黄浦区的浦东部分划归浦东新区管辖。几乎所有的上海人都知道，浦东要开始腾飞了。尽管当时陆家嘴还是一片有待开垦的 " 处女地 "，我觉得此时我能来陆家嘴就是来亲身见证这块热土如何发生变化的。换句话说，就和我的名字相关，我要不遗余力地推进和参与这个历史进程的发生。
规划建设中的 " 小陆家嘴 " 位于东昌路以北、浦东南路以西和黄浦江所环绕地带，与浦西繁华的外滩仅一江之隔，约 1.7 平方公里，它是整个陆家嘴金融贸易区 28 平方公里的核心部分，被中外专家称为陆家嘴中心区。
陆家嘴中心区的规划为世人瞩目。为了把这一块土地开发好，在 1991 年春，由中国上海政府和法国政府提供技术经济资助，发起了陆家嘴中心区规划国际咨询，共征求了中、日、英、法、意各具千秋的五个方案。在 1992 年 5 月和 11 月两次会议的基础上，成立了专门的深化陆家嘴中心地区城市规划方案工作组，对五个方案进行比较。


陆家嘴中心地区规划及城市设计国际咨询会议，1992 年


口述者余力在与浦东新区领导研究陆家嘴中心地区规划
市委、市政府领导同志非常重视这项工作，并多次发表了重要的意见。
我当时作为规划深化工作小组组长，带队去法国考察，着重考察了拉德芳斯 ( La D é fense ) 。拉德方斯占地面积与陆家嘴中心差不多，最初规划总建筑面积为 200 万平方米，后来曾调整至 250 万平方米，最终达到了我们前往考察时的 300 万平方米，这是当时欧洲第一城市综合体。作为欧洲最完善的商务区，拉德芳斯是法国经济繁荣的象征。它拥有巴黎都会区中最多的摩天大楼，建区 50 年以来，拉德芳斯不再局限于商务领域的开拓，而是将工作居住休闲三者融合，成为一个宜居城市。
当时这个地区给我的印象很是很惊艳：第一，它一直在长大，容积率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变化。第二，它的地下空间规划一气呵成，所有的管线都设计得非常好，这对我触动很大。我当时连摄像机也没有，更不会用。到法国第一天，马上通过朋友借来了一台家用手持摄像机并立即买来录像带。当晚在宾馆里学怎么拍摄，第二天跟着接待方安排的参观路线，一路走一路拍。这次出访行程非常紧张，连到了埃菲尔铁塔前都没来得及留个影。回到上海后，领导听说我回来，冒雨连夜赶到公司，直接来看我们拍摄的考察结果。这种迫切和干劲，尽管已过去了那么多年，还历历在目。我想，这就是当时推动奇迹发生的陆家嘴精神。
我们清楚这一点，世界也清楚。因此世界各地的规划、建筑大师们对陆家嘴的规划设计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我记得，当时曾经中标设计法国蓬皮杜中心的英国设计大师罗杰斯，在他原先提交方案的基础上，又花了数万英镑精心制作了新的模型，有 8 种发光二极管清晰地显示出道路、过江等情况，并作了新的周密计算。这位蜚声世界的超级大师对我们说，这么做 " 只是为了让你们看一下 "，以便更清楚地了解他的思路和想法，因为 " 陆家嘴太重要了 "。
在此基础上，深化工作组形成了三个方案，分别是华东建筑设计院以罗杰斯方案为特点的英国方案，市城市规划设计院的以贝罗方案为特点的法国方案和结合上海陆家嘴本地特点的上海方案。在结合世界经验和中国智慧的过程中，我们也明确了二十一世纪城市建设的主题就应当是陆家嘴的主题。其一是人、自然和空间更加协调、更加亲近，这就要求对地面绿化和建筑、道路的空间构造有全面的考虑；其二是下一世纪的城市交通，首创的是团组式的公共交通，在团组内运用轻型交通手段，限制私人车辆的发展，同时加强团组间的快速交通。1993 年 3 月深化规划国际会议举行，我们听取国内外专家的意见，耗时一年半最终完成了中与外、浦东与浦西、历史与未来相结合的陆家嘴深化规划方案。后来这个方案获得上海市 1994 年度设计项目一等奖。


英国罗杰斯方案


法国贝罗设计方案


意大利福克萨斯设计方案


日本伊东丰雄设计方案


上海联合设计方案
在小陆家嘴，我们看着沿江建筑群：正大广场、香格里拉酒店、花旗银行、震旦大厦拔地而起，看着浦东南路以西 1-3 地块上的中国人民银行的银都大厦、日本 AST 株式会社和上海市投资信托公司等联合投资的新上海大厦、招商局大厦相继开工。我记得，当时壮观的建设场面每天都吸引了许多来客。在浦东公园大门对面的地块上，交通银行大厦和投资 1 亿多美元的国际金融大厦拔地而起，工商银行大厦和农业银行的金穗大厦也和我们签订了土地使用合同。在众多大厦中，最令人瞩目的是投资 5 亿美元，高 340 米、88 层的金茂大厦，它就在陆家嘴隧道出口处兴建，是新上海腾飞的标志性建筑。
这里面都是故事。每走一步，我们都在刷新上海的历史。


陆家嘴变迁
上海第一幅以国标招标形式出让的文化、体育、娱乐设施用地，是汤臣集团以 3090 万美元报价获得的上海浦东高尔夫球场土地使用权。我们最初连招标文书也不会起草，还是请后来成为香港特首的梁振英先生的律师事务所来帮我们做的。我们边学边做。1992 年 7 月 9 日晚上，这场出让签约仪式在希尔顿酒店举行。
我记得梁振英当时到上海来，我陪他到城隍庙走了一走。那天，正好有两个外国旅游者试图买小笼包，当时买小笼包除了付钱，还需要粮票，这两个外国旅游者没有粮票，又不会说中文，店员则不会说英文，彼此比画半天，没法沟通。梁振英看到了，特意上前做翻译，向外国客人解释。这就是当时的上海，想想看，当时我们买小笼包还需要粮票！
但就是从这样一个还需要票证的时代，我们一步一步创造了奇迹，走到了今天。
（口述者曾担任上海市黄浦区副区长、上海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开发有限公司党委书记兼副总经理）
栏目主编：沈轶伦 本文作者：口述：余力 整理：沈轶伦 文字编辑：沈轶伦
图片摄影：姚建良